星光副刊丨饭场闲情
0次浏览 发布时间:2025-04-10 16:54:00老家村子的东头有一水塘,塘边有树数棵。树为柳树,垂柳,双手搂不住,粗大的树干斜向水塘,树根五股子六叉伸向水面或凸出地面,树枝上垂下的柳丝柔柔轻轻地抚着水面。夏天,孩子们在水塘里洗澡,赤身攀主干而上,抓住分枝,纵身跳下,溅起层层浪花。严冬,水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,孩子们在上面滑冰打陀螺。水塘的西南角有一老井,半尺厚的青石板将井台覆盖得严丝合缝,井口用一打磨过的原石凿制而成。水塘的东南角有一石碾,长年累月任凭风雨剥蚀,静静地立在那里。农村人吃饭好扎堆儿,特别是早晨和中午,你端一碗红薯苞谷糁儿,我端一碗绿豆面条,或坐或立,边吃边说边笑。
在物资匮乏的年代,这里成了村里人的饭场,又是谈古论今、谈天论地、打情骂俏、争高俯低的地方。来这里的人们说话随便、大腔大调,无拘束任自由。谁家孩子要结婚了,谁家媳妇怀孕了,李家要盖新房子了,都可以在这里扩散到全村。
乡下人吃饭简单,大黑碗盛一碗红薯,冒尖儿高,一碗面条,扎筷子不倒。条件好的,用筷子扎个馍。很少有炒菜的,多用小碟调一点儿辣椒或者酱豆豉,条件最好的也不过炒个萝卜丝儿、调个白菜心儿。乡下人好讲情义,穷是穷,但是吃饭好让,相邻的人往往会相互让菜吃。在有来有往的交换中,展现出庄稼人的淳朴、善良和友谊。
饭场虽小,也是一个大世界,新鲜事也多。白家三叔,大号立安,家穷,弟兄三个。大哥光棍儿一条,二哥娶个后婚,轮到他,年过三十,也是独身。用他自己的话说,“光身汉儿,活神仙儿,一顿一个小油旋儿”,当然这是自解自劝的开心话。看到别的同龄者结婚生子,不免暗自神伤。咋办?娶不起媳妇,穷是原因,但不能说自己穷。于是,他一改过去天天去饭场的习惯。平时不去饭场,在家吃黑馍、喝稀饭。偶尔,摊个煎饼,煮个鸡蛋,就大摇大摆地端到饭场里,边吃边笑,喜气洋洋,而且是细嚼慢咽,直到人去场散,他才离开。大黑儿好说好笑好热闹,发现他连续几天早上都吃鸡蛋,就细心查看,发现白立安每天拿着的是同一个鸡蛋,用筷子在鸡蛋里捣了又捣、戳了又戳,放在嘴里舔了又舔。大黑儿就说:“三叔啊,发财了,天天吃鸡蛋。”白立安就说:“谁像你娃子,舍不得吃舍不得喝,我是一个儿吃饱,一家不饿。”惹得大黑儿暗暗发笑。于是,在大黑儿的编排下,一个顺口溜传遍了全村,“白立安白立安,一个鸡蛋吃三天”。多年后,白立安已四十多岁,娶了老婆带个孩子,虽说是个后婚,总算成了一家人,人们才跟他说起这事,他说:“我早就知道你们出息我,谁叫咱穷哩。”
穷,的确是那个年代的特征。但黄柏树下弹琴,苦中作乐,也自有情趣。特别是农家人那些淳朴善良、诙谐幽默的本色,令人不能忘怀。(邢全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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